下笔如有神啊有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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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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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纸是芥末了 周六 一月 14, 2012 10:38 pm

故事始于一个灰色的清晨。

晨曦曚昽,晨雾朦胧。

目力所及之处都被像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灰霾,景物隐约可见轮廓,色彩却不很分明。仿佛连天地也未完全清醒,仍在睡眼朦胧中。

蹄踏踏,轱辘辘……

是一辆马车缓缓走在青石板路上。

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向王城。庸懒的节奏轻轻踏碎了黎明的寂静,却像一首柔和的摇篮曲,将大雾弥漫的清晨推向更深的睡眠。

车厢里的人也随着这摇篮曲般的节奏,身子微微晃荡。

七禁和一凉就坐在这辆马车里假寐。

两人看起来都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少年。与其说年轻,倒不如说嫩。

虽然在真罗国,十三岁就可算作成年。但他们正在前往的那个光华与阴暗交织的地方,漩涡暗涌。要想全身远祸,就连最老谋深算的智者也得小心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

繁华最盛的王城,也是吃人的王城。

少年熟睡的脸庞透着无忧无虑的坦然,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命运浑然不知。

“醒醒了!快到了!”

突然一声精神抖擞的吆喝,扰乱了这让人昏昏欲睡的节奏。

是赶车的在外面呼喊。

先睁开眼的是七禁。他安静地抬起眼皮,动作慢慢吞吞,好像还有几分没睡醒。可是如果你仔细去瞧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双眸子如此清亮,如此澄澈,决没有半点迷糊。

他的姿势舒服自然。半躺半坐,上半身懒洋洋地地斜倚在车厢左侧,而右腿整个儿放在铺了牛皮的座位面上,轻松地半曲着。

这坐没坐相的样子让他一个人就占去了大半个座位。因此,明明是三个人的空间,只有两个人坐,对另一个人来说却显得拥挤了。

一凉的姿势别扭得很。他也靠着车厢——可并不是因为懒。紧紧地贴着右侧,只是为了尽量把左边的位子让出来而已。而且,他怕晚上睡觉的时候身子放松,就容易往左边倒,特意将左手的半条手臂都伸出了窗外,用肘窝扣着窗沿。

光是看着,也知道他这么睡觉够难受的。

而那个占了大半的座位、害得同伴非得这么蜷缩着睡觉不可的罪魁祸首,醒来以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伸直右腿,一脚踹上受害者的腰。

“啊!”

被踢的人惊醒了,本能地发出一声惨叫。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人踹了,有些无奈地转过头来看着踢人者温和无害的笑容。

“……早安。”

一凉的眼神有几分埋怨,嘴里却不曾说什么,反而礼貌地道着早安,然后默不作声地收回搁在窗边的左臂。肘窝被压得血液不通,导致整个前臂又冷又麻。再加上夜里本来就凉,马车又在行进着,带起阵阵寒风,更是吹得他手臂冰凉。

可是一点也不见他生气。就连七禁的脚依然霸道地搁在他腰间这事儿,似乎也被他遗忘了——或者是习惯了。

“早安!”

七禁也礼貌地回应,看起来心情很好——也许是因为一大早欺负了同伴,而且对方还不知道反抗;也可能只是因为看到一凉可怜兮兮地边搓着手臂、边唉声叹气的苦相。

脸上笑得温柔似水,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

这家伙就是如此性格恶劣的人。

就在此时,窗外响起一声厉喝:“停车!停车!”

车厢的颠簸应声而止。

外面传来赶车的跟别人说话的声音。隔着车门,话语声模模糊糊,听不大真切,只能隐约分辨出一些内容。

“这位军爷,大早起来站岗辛苦啊。”

赶车的客气道。听起来是在跟城门口的士兵打招呼。然而客气归客气,语气中却没有多少示弱讨好,只是平和,只是不卑不亢。

军爷可不客气:“去去去,今天不开城门!”

不开城门?偌大的王城,一整天都不开城门?

两位少年在车里听得奇怪,赶车的也有些失了镇静,着急道:“这……出了什么事?”

“我哪晓得!”军爷没好气地吼道,“反正上头下了命令,今天起全城戒严!”

“今天起?持续到何时?这戒严令可是说了任何人都不能出入王城?”

“我怎么晓得持续到什么时候?”军爷的声音越发不耐烦,“倒也不是任何人也不得出入的,但至少要有中大夫大人的放行令才行。”

皇族之下,三公六卿,六卿之下各有中大夫二人。而当今的三公之首和六卿之首——太师和太宰,又由一人兼任。如此算来,除去皇室中人,至少位及中大夫的也就只有那么二十一个人而已。

这戒严果然够严的。

一般人莫说求得一张通行令,只怕一辈子也难见到这些处于权力巅峰的人物。

听见如此要求,赶车的反而松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出城时尚不知要戒严,自然不会备得有什么通行令了。不过我家大人既然吩咐了要我出来办事,自然也要我回去复命的。这文书上的细节,军爷能否通融通融?”

车里看不到说话人的动作,但想必赶车的已掏出什么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赶车的依然客客气气地喊他军爷,但这位军爷似乎有些受不起这样的称呼了,惊讶道:“这,这是太宰大人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这就叫人开城门……”

太宰大人,也是太师大人,就是那身兼三公之首和六卿之首,位极人臣的人物。这不卑不亢的赶车人,却原来是为他做事的。

只听得士兵的说话声渐渐远了。他向别人吆喝着,指挥着开门。这时候他对赶车的还哪有一点厌烦,倒好像恨不得多献点殷勤,十分狗腿地督促着手下快些干活。

车里,两位少年一直仔细听着他们的对话。

“想不到王城居然也会戒严,莫非出了什么大事?”一凉惊讶道。他已顾不得揉手臂,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头。

七禁倒没什么太大反应,只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不在焉地应着:“嗯……”

虽然这家伙喜欢欺负人,有个优点却是不容置疑的——他永远处变不惊。好像天塌下来也不会慌张,表情永远只有两种——不笑的时候风轻云淡,笑的时候如沐春风。看见他那平静的模样,总能让一凉不由地觉得心安。

这次也不例外。

“还好,还好。本来我也是进不了城的,多亏认识了你,而你又认识太宰大人。”

一凉微微笑道。

听他这么一说,七禁脸上沉思的表情瞬间消失,又换上那温柔得滴出水来的笑容:“说的也是。那你岂不是又要感谢我?”

“是啊。”一凉感慨,神色坦然,“我总是欠你的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还得完……也许一辈子也还不清了,救命之恩要怎么还?我这条命都是你捡回来的。”

本来也没有人叫你还,是你自己非要这么算的。七禁心想,却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眼前这个少年原不是受气包的性格,然而自从他们认识以后,无论七禁怎么任性无理,一凉总会百般忍让。只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把七禁当作救命恩人,即使七禁从未要求他报答,他自己也牢牢记着那份恩情。

这对一凉来说只是理所当然的。因此他对七禁的好,也是心甘情愿的,毫不做作的。

或许,有恩报恩,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真能做到这一点,甚至在自己的恩人不讲道理的时候还是自然而然地惦记着自己要报恩的,世间又有几人?而这样的性格,该说是老实,还是天真,还是傻?

总之,这个或许是老实,或许是天真,或许是傻的家伙,在七禁看来可爱之极。他并不说破,反而尽情地欺负一凉,尽情地挥霍一凉的感激——本来就该这样,不然怎么体现这家伙的价值?再说,这也实在有趣得很,不是么?

所以,他只是愈加温柔地笑笑,默许了一凉再次主动要欠他情的想法。

不一会儿,车厢外传来沉重不堪的“咿呀”声。

是古老的城门在呻吟。

那位军爷还在讨好地献着殷勤,而赶车的沉默不语。只听得空中扬起一记马鞭响,车厢又晃悠悠地摇摆起来。

蹄踏踏,轱辘辘……

马车继续在青石板路上前行。

我们的两位主角进了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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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纸是芥末了 周六 一月 14, 2012 10:38 pm

当天午时,御灵阁内热闹不休。

今天在御灵阁举行的,可以说是王城术士界的例行聚会——然而这么说并不准确,因为这聚会本就没有什么名目,也没有成文的规矩。与会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要到这里来,但他们谁也说不出这聚会到底算什么。

大概,说这只是一堆相熟的朋友时不时碰头,唠唠嗑,也不为过。

比如现在,这些了不起的术士们所讨论的,就不是什么高深的学术话题,也不是什么严肃重要的消息。

原先他们也议论了一下王城戒严的原因,可左右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失了兴趣,转而说起早上有两个少年进城的事情来。

这在术士界,可以说,算是一件……八卦新闻吧。

“听说他们是为半年前那道悬赏而来的呢。”

“半年前?你说的可是那个皇子失踪的案子?不自量力的小鬼。当初,青玄大师说皇子是被妖怪掳走的,囚禁在苍垂山,我们不都进山去找过了吗,结果呢?”

“结果就是没有结果……哼,当时陛下还不死心,又下旨悬赏,征召全国各地的高手进山除妖,营救皇子。结果那些外地人不是比我们还惨?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能活着走出苍垂山的就算不错了。”

说这话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一脸的鄙夷,似乎根本不把王城之外的术士放在眼里。然而众人听了他的话,也纷纷点头,显然十分赞同。能在王城立足的术士本来就不是等闲之辈,更何况他们这些王城术士界中的佼佼者?

“不过,你还别说,那悬赏可够吸引人的。谁要是能成功救出皇子,就可以随便提三个要求,只要是陛下能实现的,就一定满足他的愿望。这样的条件,哪个不心动?想来那两个少年人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想着搏一搏,说不定就能保一世富贵。”

“岂止一世富贵?几生几世享不完的富贵荣华也可以有啊,哈哈哈哈……就怕他们没这个命,来享这个福!”

还是刚才那骄傲的汉子,刻薄地狂笑道。

旁边一个精瘦的年轻人拍了拍他的肩:“哎哎,先别急着笑。我跟你说,更好笑的事情还在后头呢。这两个少年里头,倒有一个是我们认识的,你猜猜是谁?”

这年轻人明明也比“少年”大不了多少,却仿佛比别人更看不起年纪小的后辈,说到“少年”两个字的时候语气特别轻蔑。

他一问出这句“你猜猜是谁”,全场的术士都开始回想。其中一个问:“我们认识的?难不成还很有名?虽然术士界的高手并非都在王城,但那些传说中云游四方的高手,却都不是少年了。难道王城之外,还有名声斐然的少年吗?”

年轻人嗤笑:“呵呵,有名是有名,但不是你想的那种有名。你还记得前段时间,有个小家伙得罪了观行前辈吗?”

“记得,记得。我还记得那小子的名儿,就叫一凉……等等,你该不会说,这次来的两个少年,有一个就是一凉?”

“完全正确。”年轻人得意洋洋地揭晓了答案。

“哈哈哈哈……这倒真是有意思。只可惜观行前辈最近不在王城,看来要错过这场好戏啦。”刚才那骄傲的汉子又大笑起来。

“慢着,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王城从子时起就戒严了,这两个小子怎么还进得来?”又有人问。

年轻人似乎知道不少:“这你就不知道了。我听说,那另一个少年,跟当朝太宰颇有交情。你想,中大夫以上的卿士就能签通行令了,更何况太宰大人?”

骄傲的汉子接过话头:“哦?难不成这小子倒有点儿来头?”

年轻人冷笑一声:“哼,有来头,来头大得很哪。还记得两年前那事儿吗?就是太宰大人的千金,肖淇花大小姐得了怪病的事儿。”

“当然记得。那时王城里的医师都说治不好,让太宰大人给大小姐准备后事。太宰大人也绝望了,想说女儿时日也不长了,让她出去游玩游玩,享受最后的时光……谁知道,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大小姐在民间巧遇神医,回府的时候病已痊愈。”

“没错。当时太宰大人问她,是何方神医治好了她的病?大小姐说,只知道那个人的名字叫七禁。”

“是,这故事我也听说了。怎么,跟早上进城的两个少年有什么关系吗?”

“那两个少年中的另外一个,就是叫七禁。”

“不会吧?那个神医七禁,居然还是个少年?这回他跟别人一起来除妖,莫非这七禁同时也是个术士?我刚听说神医那故事的时候,心里就在想,七禁这名字没有姓氏,听起来不像世俗人的名,倒有点儿像我们术士的名号。该不会真是个术士吧?”

“哪儿呢。他就是个医师,一丁点儿术法也不会的。他没有姓氏,也只因为无父无母,不知道该姓什么罢了。”年轻人不屑道。

骄傲的汉子又大笑:“原来如此。哈哈,他也算是有名的神医了,果真来头不小。就是这除妖……似乎没他什么事儿啊,哈哈哈哈。他能帮一凉那小子的,也就只有给他搞到一张通行证了吧。”

有人叹息:“这是帮他还是害他?那小子要是进不了城,自然得打消这主意。如今他来了,就要除妖去了,多半就得死在那妖怪的手上。”

“哼,光是死在妖怪手上,倒是小事。”年轻人又是冷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你们没听说?那两个少年仗着跟太宰大人认识,竟然要求住进苍垂山下的庄园里。那可是皇子失踪前停留的地方,以前我们调查的时候也只能进去一会儿,什么都不让动,只能看看,就得出来,怕我们弄乱了东西。这下倒好,让两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住在里面,不知道要搞成什么样子。”

听了他这话,术士们沸腾了,都忍不住大声嚷嚷起来。

“什么?太宰大人真让他们住进去了?难道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这你就不懂了,陛下对太宰大人何等宠信,怎么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他?要是那两个小子捣鼓不出什么玩意,估计到时候陛下要发怒也是冲着他们去吧——如果他们还有命回来承受陛下的愤怒的话。”

“这不是重点。两个小毛孩子就能要求这种待遇,把我们当成什么了?这还有规矩吗?就因为他们认识太宰大人,就可以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看我们得向陛下提提意见,不能开了这个先例。”

“就是,何况那个一凉还得罪过观行前辈,现在给他这种优待,不是打观行前辈的耳光吗?”

“有道理。既然如此……”

御灵阁里的气氛愈发热闹。

而两位少年的王城之行,看来也别想有平静日子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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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纸是芥末了 周六 一月 14, 2012 10:39 pm

苍垂山下的庄园里。

庭院中杂草随风簌簌低语。从久未修葺的房檐,偶尔掉下零碎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渣子的东西,落在地上,声音微不可闻。偶有不知名的虫子、鸟雀,弄出一些寂寞的响动,而转瞬又恢复平静。

这里虽不是悄无声息,却仿佛比无声更沉寂;这里虽不是山野,却似乎比山野更荒凉。

一凉就坐在这庄园主楼的正厅里,一边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一边不住地打着冷战。

秋还未深,本不该这么凉的。

他手上的卷宗,是这半年来进山除妖的术士们写的记录。虽然一共有八本之多,但其中有用的资料少得很。一凉已看完了五本,对这案子却还是一点头绪也无。

或许也不能全怪卷宗无用……

要知道,两个月前,一凉才刚刚出师,结束八年的修行,步入社会。他的师父只是个不入流的灵术师,他身为师父的得意门生,水平倒是比绝大多数的新手要好得多。但就算如此,他也只是个出色的……菜鸟而已。

倒霉的是,他这个菜鸟不知怎么的就得罪了术士界里赫赫有名的观行法师——真的,他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然惹来一群自称要为观行法师讨回公道的人,个个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臭小子,居然敢得罪观行法师,是不是不想混了!

不由他辩解,他们把一凉揍了个鼻青脸肿,赶出了第一个城镇;当一凉拖着又痛又乏的身子走到下一个城镇的时候,同样的事情又再次发生。也不知道这种场面重演了多少次,害得一凉只要走在街上,看到三五成群的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就不由得暗自心惊。

等他察觉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走到荒无人烟的深山里,迷了路。

这下倒是没有人来找他麻烦了,可是除了灵术什么也不懂的一凉,难道要独自在这种荒山里玩野外生存吗?漫无目的地走了几天之后,身上带的粮食和水都见了底,而眼前的景色依然是郁郁葱葱的山林,向着四面八方无限延展。

如果那时没有遇到七禁,说不定他就饿死在那片荒山里了。

上山采药的七禁遇到了身陷绝境的一凉。他给一凉带路,还教他怎么在山里寻找食物和水,这才使他免于埋骨深山的命运。在听说一凉走到哪里都被人驱赶之后,七禁更是二话不说就决定收留他,让他跟自己住在一起。

七禁住在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在淳朴的村民们眼中,身为医师的七禁无疑是知识渊博又心地善良的活菩萨,对他的尊敬自然是不言而喻。虽然村民们通常是排外的,可一凉是七禁带来的朋友,这就另当别论了。

再说一凉身为术士,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更属于稀缺人才。在他露了两手灵术,解决掉村里为非作歹的几个小妖怪之后,村民们就彻底接受了他这个外来者。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那片世外桃源就这么生活下去啊。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从来没出过术士的村里突然有了术士的踪迹,这消息很快就传到附近的城镇。

倒也不是观行法师的拥趸们穷追不舍,最初来村里查访一凉的术士只是抱着“到底是哪位术士屈居于此,不知道水平如何,有没有招揽的价值”这种心态而来。可是见了面之后,这位眼力值得敬佩的术士就嚷嚷起来了。

“诶,你不就是那个得罪了观行法师的小术士吗?”

然后,可想而知,平静的生活又到此为止。

难得的是,面对那些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的家伙,七禁一点也不妥协。把一凉交出去?那是绝对不肯的。打人?别看七禁细胳膊细腿儿的,比细竹竿儿壮不了多少,打起架来可不要太狠!

“你听说过推拿按摩吧。要是按对了地方,自然是舒服得很,越使劲儿越叫人舒坦。可要是按的地方不对嘛……”七禁笑得温柔似水,“就有可能要出‘医疗事故’了。”

来找一凉麻烦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个在七禁手上出了“医疗事故”……

然而七禁毕竟不是武者,那一手“医疗事故”的功夫也不是专门打架用的。一对多还能占上便宜,就连真正的武者也难以做到,更何况七禁?来犯的人是吃了不少苦头,七禁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每次打架完了总是全身大伤小伤。

当然他家作为战场,也少不了要遭殃。

打架的时候一脸硬气,疼死了也不说,还挺着一身伤在那里耍帅。等把人赶跑了,只剩下他和一凉两个人在屋里的时候,七禁就不再掩饰他那恶劣的本性了。

“喂,快点儿过来给我上药……啊,轻点儿!啊啊啊啊啊……谋杀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次上药的时候必然很没出息地鬼叫一通。

而一凉看着七禁满身的瘀伤,还有每次打完架以后他家遍地狼藉的模样,就忍不住心里阵阵难过。

“我看我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吧?”

“你敢!”七禁眼珠子一瞪,“给我带来这么多麻烦,还想一走了之?少在这儿啰七八嗦的,赶紧去给我把衣服洗了!”

那是一凉第一次看到七禁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从此,家务活自然而然地全落在了一凉的头上。七禁不仅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凉的服务,还老是很不给面子地“挑剔”他的劳动成果——其实一凉学习灵术那会儿,他的师父请了专门的人来打理学堂的杂务,一凉在出师之前就没有自己动手干过家务,水平可想而知。

刚开始,一凉还会愤愤不平地抗议两句。

然而每次想到七禁受伤的原因,再回想起之前在荒山里迷路的时候是谁救了自己的命,一凉马上就泄气了。

“你自己又不做饭,还老是嫌我做的不好吃!有意见的话……呃,我下次改进就是了嘛……”

总是话没说完就偃旗息鼓。

七禁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对七禁来说又算什么?一个偶遇的路人?相识了不到半个月的朋友?七禁凭什么要替他出头?

一点儿家务活,几句不顺耳的话,比起七禁为他做的事情实在是微不足道。

就在一凉回想着自己跟七禁的相遇时,陶碗“喀嗒”一声放在桌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一凉如梦初醒地抬头,对上七禁的笑脸。

“喝吧。”

简短的语句,不知道该说是柔声的命令,还是强硬的劝说。

一凉看了看眼前那碗冒着热气的液体,愣愣地问:“这是……?”

“姜茶。看你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喝点儿姜茶暖身。”

七禁慢悠悠地靠着桌边坐下,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

原来他早就看出一凉觉得冷了。

一凉毫不掩饰地露出感激的表情,放下手里的卷宗,捧起陶碗。

温热的碗壁贴着他冰凉的手掌、指腹,一股舒适的暖意沿着手臂传遍全身。升腾的蒸汽扑在脸上,带着甜香的姜味氤氲了他的脸颊。姜茶还未入口,就已经驱散了他周身的寒意。

“……谢谢。”

一凉呆呆的,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来。

七禁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发什么呆呢。”

“呃……没。”

只是看书看久了,脑子有点儿发懵而已。一凉不好意思承认,只能低头喝着姜茶,掩饰自己的窘迫。

“案子研究得不顺利?理不出头绪?”

竟被他一语道破天机。

“啊……你,你怎么知道?”

“瞧你那傻样。”

“唔……”

一凉撅着嘴,似乎有些不服,却连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

“跟我说说吧。”

“啊?”

“说说这案子到底怎么回事。”

七禁脸上还是挂着那镇定自在的笑容。一凉看着他这平静的样子,烦乱的心里也像注入了一道清明。

大概跟他说说,自己也能顺便理清思路。

“呃……好。”

一凉答应着,便开始讲述这皇子失踪案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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帖子  纸是芥末了 周六 一月 14, 2012 10:42 pm

事情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时值初春,草长莺飞二月天,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光景。

只可惜宫中的女人不能随意外出,不过也有例外。

据说,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当今皇帝却是个痴情汉子,一生一世只爱一女。此女出身平凡——其实也是个大贵族的千金,不过在茫茫后宫中,像她这样的贵族之女比比皆是,也就显得平凡了。皇帝不曾封她为后,皇后是那后宫中出身最最显赫的女人。然而能为皇帝诞下子嗣的,却只有这位出身平凡的妃子而已。

那唯一的妃子生下的唯一的皇子,名为九方崇——九方是皇姓。

难得春光明媚,这位宠妃要带皇子出宫踏青。而皇帝居然允了她的请求,还派了数百人随行伺候、护卫。

此女受宠的程度,于此也可见一斑。

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王城郊外的苍垂山畔。九方崇自小生活在深宫之中,极少外出,哪里见过这等自然风光?一时被迷人的景色吸引,流连忘返。

于是当晚,他们主仆数百人就留宿在苍垂山下的庄园里,打算第二天继续上山游玩。那时,这庄园还是皇室成员外出时专用的行馆之一。

年幼的皇子玩心不减。在用过晚膳之后,他又跟随行的侍从女佣们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众人玩得高兴,连一向端庄矜持的宠妃,也在皇子撒着娇的请求下忍不住加入。

那情景想必是其乐融融。

谁知,竟会乐极生悲。

几个回合之后,九方崇不知藏到了什么地方,寻他的数百下人一个都找不到他的所在。随后,众人放弃寻找,声称认输,大声呼唤皇子请他出来。结果……无人应答。

事后人们找遍了庄园,连同庄园附近的地方也挖地三尺,却还是不见皇子的踪影。这么一个大活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

“案子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一凉说到这儿,下了结语。“皇子殿下捉迷藏的时候被妖怪掳走,至今难寻踪迹。”

“哦……”

七禁心不在焉地应着,也不知道将一凉的话听进去多少。

“呃,七禁,你在听吗?”

“嗯,听了的。”七禁依然没有一丝严肃,但他脸上没有笑容,只是一副淡淡的表情,这便算是他认真思考的表现了。“那么,对方到底是怎样的妖怪?”

“就是因为不知道这一点才棘手啊。”一凉叹了口气,“虽然进山除妖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妖怪的样子,也没人知道它使的是什么妖术。”

“既然如此,怎么知道这就是妖怪所为呢?”

“这个嘛,一开始本来也不确定的。但是在皇子殿下失踪的消息传开之后,有位声名远扬的术士来调查过,确定了这就是妖怪做的呢。”

“他这么说,就让所有人都相信了?”七禁笑了,似乎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滑稽,“什么人这么大的面子。”

“是青玄大师说的。”一凉肃然道,“七禁,你不是术士界的人可能不知道,青玄大师既然这么说了,这事儿就一定没错的。”

七禁敛了笑容,一言不发。

而一凉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只顾继续介绍这位传说中的青玄大师。

“事实上,如果光看实力,虽然青玄大师也算一流高手,但术士界里比他强的还是大有人在。可是论名声,恐怕就没有一个人比得上他了,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七禁表情木然,沉默不语。

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一凉倒也不介意:“因为啊,这位青玄大师可是百年难……不对,千年难得一见的奇人。呵,这么说,其实也不是什么好话。”

一凉苦笑一下。

“他原本师从名门,却很早就被师父以‘生活作风太过荒唐’的理由开除了。在那以后,他也从来不知道反省,继续放任自流,自甘堕落,据说直到今天还是如此。”

七禁的脸色愈发难看,轻轻咬了咬下唇。

“不过,也正因为他是这样的性子,所有人都知道他除了沉浸在那种糜烂的生活中,根本没有什么别的追求。他不会为了利益而撒谎,也不会为了虚荣托大。他说一件案子应该是怎样的,那就一定是如此了。因为,如果他有丝毫不确定的话,他都会大大方方地说一声‘我不知道’——他从来就不羞于承认自己的无知。所以呢……”

“一凉。”

“啊?”

“别说了。”

“啊?”

一凉突然从滔滔不绝的讲述中被打断,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你跟我介绍那个人的情况也没有用嘛。”

七禁淡淡地提醒着。一凉并没有注意到他方才轻微的失态,而他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到往日的平静了。

“呃……对哦。”

“还是回到这个案子上来吧。”

一凉点点头:“嗯。总之,青玄大师说,皇子殿下就是被妖怪掳走的,而且就囚禁在苍垂山中。如果要找回皇子殿下的话,就只能进苍垂山,把他从妖怪手中救出来。问题是,进山除妖的人也不少了,可是连一点关于那妖怪的资料也没人得到过呢。”

“所以说,那是个神秘莫测的家伙吧。”

“是啊……其实,说不定青玄大师知道点儿什么的。既然他能查到事情是妖怪所为,应该是找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才对。可惜青玄大师只说了这一点,就没兴趣再插手此事了。真是浪费,明明有那样的才华……”

“一凉。”七禁再次打断他的话。

“啊?”

“为什么你总要提到青玄呢?”

说着,七禁站了起来。

“这个……”

一凉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

“做这种白日梦一点好处也没有,你又不会变成他,他也不会来帮你。”

七禁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朝门外走去。

“呃,是这样没错……七禁,你去哪里?”

“我不喜欢这种没营养的谈话。”

七禁加快脚步,穿越前庭。

“啊?等等,七禁!我错了,我知道错啦,你别走啊,七禁!”

一凉这下反应过来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追上去。

“七禁,七禁!”

眼前的人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行了,你还是好好研究案子吧。我到君佐家去一趟。”

君佐是谁?

疑惑只在一凉心里停留了片刻。他现在可没心情去注意那些小事,只急切地问:“七禁,你生气了?”

“没有。”

“真没有?”

七禁轻笑了一声。

从一凉提起青玄大师的话题以后,这还是七禁第一次露出笑容。熟悉温暖的笑意让一凉松了口气。

“真没有。”七禁微笑道,“既然来了王城,我总该去跟君佐……嗯,去跟太宰打个招呼。对了,晚饭你来做。”

原来是要去太宰大人府上拜访。

知道七禁确实没生他的气,一凉立刻释然。对七禁让他负责做晚饭的要求,忙不迭地答应,鸡啄米似地连连点头:“嗯嗯,没问题。”

再定睛一看,七禁的身影闪出大门,转瞬就不见了。

纸是芥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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